摄影师谈《花月杀手》的拍摄技术

发布时间:2024-03-22 15:35:42 浏览量:180次

作者:Daniel Eagan

译者:易二三

校对:覃天

来源:Filmmaker(2023年11月8日)



马丁·斯科塞斯的新片《花月杀手》改编自大卫·格雷恩的同名畅销书,取材于20世纪20年代俄克拉荷马州发生在欧塞奇部落的真实犯罪事件。在影片中,斯科塞斯继续与几位长期合作的重要艺术家强强联手:演员罗伯特·德尼罗和莱昂纳多·迪卡普里奥、剪辑师塞尔玛·斯昆梅克和摄影师罗德里戈·普列托。这也是斯科塞斯和音乐家罗比·罗伯逊合作的最后一部电影,罗伯逊已于今年八月与世长辞。


普列托此前与斯科塞斯合作过三部电影:《华尔街之狼》《爱尔兰人》和《沉默》。他的事业起步于墨西哥本土,并凭借亚利桑德罗·冈萨雷斯·伊纳里多的《爱情是狗娘》在国际影坛崭露头角,获得了波兰Camerimage国际电影节金蛙奖。此后,他又与李安、奥利弗·斯通、朱丽·泰莫等导演合作,最近还与格蕾塔·葛韦格合作拍摄了《芭比》。他曾三度获得奥斯卡奖提名。

普列托主要使用Arricam LT和ST摄影机,Panavision T系列变形镜头和Petzval变形镜头,以及35毫米胶片拍摄《花月杀手》。此外,他还使用了索尼CineAlta Venice高清数字摄影机拍摄了特效场景。片中的手摇新闻片镜头则由斯科塞斯本人的1917年产的Bell and Howell复古摄影机拍摄。

问:这是一部由真实事件改编的大型年代戏。你是如何为如此复杂的项目做准备的?

普列托:影片的重点之一是叙事本身,即我们如何去看待整件事。这就是为什么我们在片头加入了新闻片,为什么在片尾设计了一个广播节目来讲述欧塞奇人的故事。

拍摄《花月杀手》时,我想拓展《爱尔兰人》中的一个手法,即使用静态摄影作为某些场景的基础。因此,影片中的部分人物——欧洲殖民者的后裔——将以那个时候的静态摄影的方式呈现在观众面前。为此,我开始研究色彩和在胶片上创造色彩的技术。我发现卢米埃尔兄弟发明的彩色玻璃正片工艺(Autochrome)很有吸引力,因此我们在影片开拍前制作了一个色彩对照表,以模仿这种工艺的色彩效果。关于欧内斯特·伯克哈特(莱昂纳多·迪卡普里奥饰)和威廉·金·黑尔(罗伯特·德尼罗饰)及其家人的场景,都采用了这种风格。

至于欧塞奇人的拍摄,他们的世界观与摄影无关,而是基于他们与大自然的联系。因此,在没有白人参与的场景中,例如欧塞奇人举行仪式的场景在色彩还原方面尽可能地趋近自然。随后,研究工作发展到要试图去了解欧塞奇人的宇宙观,包括他们的物质世界和精神世界。他们的文化是基于口口相传,而不是书面记载的。因此,研究的一个重要环节就是与他们交谈,与他们坐在一起共进晚餐。这是研究过程中最美妙的部分之一。

我了解到太阳的位置是他们仪式中的一个重要元素。这就是为什么当莫莉(莉莉·格莱斯顿饰)在日出时祈祷时,我们会看到太阳出现在画面中。又比如在电影开头举行仪式时,我们可以看到太阳照射着主持仪式的人。后来,在25个土著家庭聚会的小屋中,我在房间中央创造了一圈日光。就连莉齐(坦图·卡丁诺饰)的葬礼也是在正午举行的,这对欧塞奇人来说是一个非常特别的时刻选择。葬礼往往在太阳正当空的时候开始。

其余的就是更多研究。我们在故事发生地俄克拉荷马州的许多实际地点进行了拍摄,因此了解当时的风土人情也是个大课题。

问:你们想要展示欧塞奇人是如何看待事物的吗?举例来说,当你们在各种场景中呈现猫头鹰的镜头时,是想展示他们是如何看待这一时刻的吗?或者这是对他们精神世界在现实中存在方式的一种诠释?

普列托:是一种诠释。我们认为这样才能尽可能地发挥这个镜头的作用。例如,当猫头鹰出现时,我们清理了房间里所有的家具,并且使用了高对比度的色彩。我们希望它给人一种超现实,但同时又是真实存在的感觉。有一个猫头鹰训练师就在摄影机旁边待命,但我们没想到猫头鹰会突然飞到镜头前,幸运的是,跟焦员特雷弗·卢米斯时刻准备着。那真是个意外之喜。

其他时候,很多东西都要靠直觉。莉齐死的时候,躺在一个露天的帐幕里,她忽而睁开眼睛,看到了她的祖先,然后她的容貌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世界也突然变得丰富多彩。这场戏的前半部分使用的是彩色玻璃正片工艺的色彩对照表,当祖先出现时,我们本打算恢复使用正常彩色胶片的色彩对照表,即自然的效果。但我在那场戏中测试了特艺彩色技术(Technicolor)的色彩对照表,因为我知道我们需要在影片结尾的广播节目片段中也使用类似的色彩。我们很喜欢祖先们的镜头所使用的那种饱和度很高的色彩效果。这也是发自本能的一种做法,但很实用。

问:在我参加的那场放映会上,斯科塞斯谈到了在拍摄一些场景时的突发状况。你是如何应对的?

普列托:一般来说,我在工作中会尽可能地保持灵活性。我从一开始就知道剧本是在不断变化的。有些戏当天才会写好。斯科塞斯会为剧本列出一个非常具体的镜头表,这是我们遵循的圣经。但有些事情我们必须在现场随机应变。

问:例如迪卡普里奥和德尼罗那场监狱戏就是拍摄前夜才写好的吧?

普列托:影片接近尾声时,打光变得愈发戏剧化。我追求的是一种更冷酷的效果。在监狱里,我们使了斗笠来给每个牢房打光。我们在里面装上了300瓦的蘑菇状灯泡,并用小磁铁使其射出的灯光向某个方向倾斜。我们就是这样给那场戏打光的。眼睛处的阴影很深,这一点很棘手。我必须想办法隐藏高光,这样我们才能清楚地看到他们的眼睛。

还有一场戏也是当场改的——莫莉和欧内斯特刚开始交往时共进晚餐,暴风雨来临,他们坐在一起,她告诉他不要动。这在剧本里是没有的。斯科塞斯从欧塞奇人那里听说了这种经历,即在暴风雨来临时静坐下来倾听。于是,在拍这场戏的三天前,他就把这段经历融入了其中。因为我们是在白天拍摄,而且是在现场搭建的布景里拍摄。在此之前,道具组已经在窗外罩好了帐篷,突然之间,我们必须把帐篷做得更大,因为我们必须在窗外加上施雨的道具和灯光,才能模拟出雨景。这些复杂的技术问题解决起来并不容易,但我喜欢挑战带来的刺激。就像故事中不断出现新情况,一件件解决就好了。

问:在欧塞奇人的小屋中会谈的那场戏,斯科塞斯说是完全没有剧本的。

普列托:演讲是剧本里写好的,我们先拍摄了讲话的副酋长,然后把镜头转过来拍黑尔、欧内斯特和莫莉对演讲的反应。突然间,埃弗雷特开始即兴发挥,他说的都是心里话。斯科塞斯说:「快开机,快拍。」我们打开了摄影机,但他身后有打光设备。我们还没准备好拍摄。我走到看监控的帐篷里,告诉斯科塞斯我们开机拍了,但他身后有灯光,他站着讲话,一切都不对。我们所做的就是停下来,调整摄影机的位置,重新拍摄他的演讲。我们完全让他自由发挥,你知道吗?他说的全是心里话,非常震撼人心。他讲完后,我们又回去补拍莫莉和其他人的反应。

斯科塞斯总是对当下的能量持开放态度。事情看似杂乱无章,但不知何故,我总觉得有一些压抑的东西需要表达出来。欧塞奇人告诉我们,多年以来,他们都不愿意谈论那段恐怖的岁月。但有了大卫·格雷恩的书和如今的这部电影,也许对所有人来说都是一种治愈。整个国家必须正视这些事情,承认那段历史。

问:对土著民族的迫害是这个国家的原罪。在这个充满罪恶的故事中,你是如何用视觉元素来刻画邪恶的。不一定是通过动作,还包括通过风景。例如亨利·罗恩(威廉·贝勒饰)在一条荒芜的公路上被枪杀的那场戏。

普列托:那其实是我们最早拍的几场戏之一,是在前期制作阶段拍摄的。原因在于我们想捕捉荒芜、肃杀的景色,带给人贫瘠、悲伤的感觉,而当时已经是春天了。我们不得不把摄影机架在脚手架上,以获得准确的拍摄角度。我们还在地上铺了一些雪,而这些雪会不断融化。我确实认为风景可以很有表现力,这取决于你如何构图、从哪个视角出发、在一天中的什么时间拍摄。在一部有很多外景的电影中,俄克拉荷马州土地的在场至关重要。

问:影片中有几处非常复杂的运镜,你是怎么做到的,并且为什么要这么做?

普列托:斯科塞斯移动摄影机,是为了给观众营造一种能量。有时他根本不移动镜头。这总是事出有因的,他不会为了炫技而做特定的运镜。

在一个长镜头中,我们从拜伦(斯科特·谢泼德饰)开始,他躺在门廊外面的床上。他站起来,我们跟着他走进房子。这实际上是在向观众展示房子的布局,同时也让他们感受到这种文化交融的能量。这些白人和欧塞奇人住在一栋欧式风格的房子里。我们四处走动,感受这个地方的能量,看看他们是如何让白人女仆为欧塞奇人工作的。最后我们看到莫莉的母亲莉齐,她看起来并不开心。这个镜头就像一句开场白;它的目的是帮助你理解在房子里穿行时发生的所有事情。

问:蕾塔(亚内·科林斯饰)的房子爆炸的那场戏,也是一个长镜头。

普列托:斯科塞斯决定不向观众展示爆炸当下发生的场面。他希望观众能和莫莉一家人一起感受到爆炸的发生。这就是为什么我们一开始要拍他们在卧室里睡觉。然后窗户被震碎,你会看到他们对爆炸的反应。我们是在一个机场机库里拍的,我们把它改装成了一个摄影棚。当他们走下楼梯时,他们在想该怎么安抚孩子们,这部分则是在费尔法克斯的外景地拍摄的。镜头里的这种能量、混乱和困惑,让我们身临其境。对我来说,它让你仿佛置身其中,你不知道该去哪里,也不知道该看哪里。你只是在原地打转。

问:在莫莉的婚礼上,镜头从黑尔身边逐渐抽离、升空,那场戏是如何拍摄的?

普列托:老实说,这还是关乎于运镜带来的能量。斯科塞斯非常热衷于从德尼罗的背部开始拍摄。他将其描述为对黑尔背部的中景拍摄;镜头向后拉,我们看到了狂欢的人群和舞蹈。

我们用一个高达50英尺的Technocrane大吊臂拍了一遍,但这并不足够。于是,我们随后把吊臂放在轨道上向后拉。拍摄时,吊臂缩回,滑车后退。拍到最后,你可以看到轨道留下的痕迹,所以我们又拍摄了一个移除轨道的版本,让舞者站在那个位置。然后,视觉特效主管巴勃罗·赫尔曼和视效团队进行了合成处理。所以这不是无人机拍摄,而是在视效帮助下使用Technocrane完成的。

我们确实使用了无人机,例如火车抵达费尔法克斯的广角镜头。杰克·菲斯克在帕胡斯卡的外景地搭建了那个火车站。所以,一开始是无人机拍摄,然后是一个用Technocrane拍的镜头,我们看到火车停了下来。然后是一个更近的摇臂镜头,俯拍欧内斯特。

这就是斯科塞斯的精妙之处。这是故事发生的地方,和我们要关注的人物。这三个镜头基本上向我们展示了这将是一部史诗般的电影——通过这个人物的眼睛,我们可以看到一个小镇及其居民的故事。斯科塞斯用镜头造句的方式让我惊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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